日期: 2025年06月30日 09时42分 来源: 四川省荞窝监狱
今年的夏天已经到来,阳光照射在铁窗的栏杆上,栏杆被晒得发烫。我总爱把脸贴上去,感受那灼热的温度,仿佛这样就能离窗外的世界更近一些。从我这个角度望出去,望向天空,闭上眼冥想总能想起家乡的那条河流,在烈日下泛着刺眼的白光。
母亲是最怕热的。记得儿时,每到三伏天,她就会带着我去河边洗衣。她总说河水比井水凉快,洗衣时还能顺便泡泡脚。我蹲在岸边玩水,看母亲把衣服浸在水里,抡起棒槌一下一下地捶打。水花溅在她藏青色的裤脚上,很快就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。
洗衣石旁边有棵老柳树,母亲常在那里歇脚。她撩起衣襟擦汗时,会露出腰间一道疤——那是生我时留下的。我总爱用手指去摸那道凹凸不平的疤痕,她便笑着拍开我的手,说:"别闹,痒。"现在想来,那笑声里分明带着疲惫,可当时怎么就没听出来呢?
午后两三点,太阳最毒的时候,母亲会从怀里掏出个手帕包。里面有时是半块荞粑,有时是几颗花生。我们就坐在柳荫下分着吃,看蜻蜓点水,听知了嘶鸣。河面上飘来潮湿的水腥味,混着肥皂的气息,成了我记忆里夏天的味道。
如今那条河水依然在流,洗衣石应该还在,柳树想必更高了,但那抡着棒槌的身影、撩衣擦汗的人,皱纹早已爬满了额头,两鬓早已斑白。偶尔有风从河那边吹来,带着熟悉的水汽。我闭上眼睛,恍惚又看见母亲站在齐膝的河水里,裤腿卷到膝盖上方,露出纤细的小腿。她弯腰拧干衣服时,发梢会垂到水面上,随着水波轻轻晃动。
夜深人静时,我常梦见自己回到了河边。母亲在晾衣服,我帮她扯平皱褶。晾衣绳上的水珠滴在泥土上,发出"噗嗒噗嗒"的声响。醒来后才发现,那是狱友的鼾声,而我的枕头已经湿了一片。
这个夏天格外漫长。铁窗的栏杆在烈日下持续膨胀,发出细微的"咔咔"声。我数着日子,等秋风来把栏杆吹凉。可等来了秋天,迎来了冬天,但那个与母亲在河边洗衣的日子,终究是回不来了。
有时我会想,要是能回到从前,我一定要帮母亲多拧几件衣服,多跑几趟井水。可铁窗告诉我,迟来的悔悟需用悔过的泪水清洗,愧疚的内心需要时间去漂涤。那条依旧流淌的河水,正如我对母亲的思念,蜿蜒远方,永不干涸!
荞窝监狱罪犯